摘要：如果不提前打招呼，張師力道習慣性地偏大，外國人進來體驗，經常都被按得嗷嗷叫。外國人評價成都人很熱情，很友善……而他們兩口子也覺得外國人有意思。成都越來越國際化，純實用的考慮，之前沒有英文，來了四個外國人，他們又不會講一丁點兒中文。...

永遠車水馬龍的紅星路背后是一條叫惜字宮街的小馬路，匆匆路過，其實很容易就把街口張師的按摩店給錯過。

類似西紅柿炒雞蛋色系的招牌，普通；帶不銹鋼防護欄藍色玻璃的窗戶，貼上“理療按摩，按摩浴足”幾項主要業務，也普通。

直到有一天路過眼睛東瞟西瞟，晃見招牌中文下方那一行英文，樂了。

“Mr zhang's professional massage”

20年老店的字樣和international（國際化）的英文，魔幻又現實，一公里之外就是fashion（時尚）的太古里，張師專業按摩店，其實也沒那么格格不入。

像大多數臨街、社區中的小店一樣，張師的按摩店也是在老式宿舍臨街一側開了道狹小的門。起球發毛的窗簾隨意挽起，讓自然光照進。

一個衣著日常的中年婦女剛剛給一位女士按到手的位置。

空閑的男人便是張師，他身體微胖，剪著每個中年都愛的平頭，藏青色的襯衫扎進皮帶里。他們兩口子，一看就樸實面善，讓人安心。

張師老婆招呼過我們之后，他也轉過身來，再簡短地用四川話確認一遍，“按摩哇。”

躺好，問好哪里不太舒服，張師便挪動著開始準備。全身按摩，從頭開始到腳的順序，完了再翻另一面。

沒有額外的工具，全靠一雙手的力道和對穴位的熟悉，稍微粗糙的手在頭部的幾個穴位來回一遍，便已經覺得開始發熱舒坦。

手指響動，肩胛骨也響動，通暢活泛了。

如果不提前打招呼，張師力道習慣性地偏大，外國人進來體驗，經常都被按得嗷嗷叫。一陣“哎呀哎呀”地叫，張師兩口子就抱歉地笑，外國朋友也笑。

按摩完，發現要是老外會中文，幾人又邊笑邊東拉西扯。外國人評價成都人很熱情，很友善……而他們兩口子也覺得外國人有意思。

胖乎乎的非洲朋友進來，按摩時候費的勁兒自然比普通人多。回憶起，老兩口便又自然而然地笑，一點沒有不耐煩和嫌棄，順勢張師從手機里又翻出一張照片炫耀，“看，兩個荷蘭人。”

前些年有瑞典男女進店，直接指著價目表，讓給一項一項地體驗，“每樣都搞焦了，過兩天，他們又來喊我們按。”

有錢賺就開心。

店招和價目表上的英文，就是為了讓老外方便地進來體驗。天涯石一位經常光顧他小店的英語老師聽說他們時不時有老外來光顧，主動出主意給他翻譯了一整套的英文店名，項目名稱。

成都越來越國際化，純實用的考慮，之前沒有英文，來了四個外國人，他們又不會講一丁點兒中文。辛虧當時在場的一個小伙子會英文，才弄明白他們是要洗腳。“然后我們就給他們洗腳。”

做完，他們結賬也熟練地用移動支付掃碼，不找錢更不用算匯率看認都不認識的錢，到款提示音說明多少錢到賬，兩人就覺得安心。

張師的眼睛不好，左眼在四五歲的時候因為發燒而失明，幸好還有一只眼睛將就著能用。

看現在到處都是支付寶這樣的移動支付，他的女婿也為他開通了掃碼收錢的功能，圖個方便。

成為“碼商”，不用找零錢，也不用辨別假幣，“我就遭過一次，辛苦按摩完，又出力還要再找給他真錢。遭過一次才曉得厲害。”

支付寶的收錢功能，現在對他這樣的視覺不便者來說非常便捷。每一筆錢準確到賬，不用擔心假錢，聽見每一筆錢到賬的聲音就很踏實。

像張師這樣的視障群體目前中國約有1300多萬，在張師加入的微信群里也有近百個視障盲人按摩師，他們目前大多也都擁有了收錢碼，享受到了支付寶語音提醒功能的便利。

對于比張師更嚴重的視覺障礙者，他們用的手機app跟普通人不太一樣，通過聽的，無論蘋果還是安卓系統，手點到哪里，就會讀取屏幕上的內容。

移動互聯網對視障人群的生活是革命性的影響，十幾年前根本無法想象視障人士的生活可以這么便利。

每個人都想努力把平凡的日子過好，也都享有科技發展所帶來的便利。

今年已經51歲的張師大名叫張獻華。之前他一直在外漂泊。

在昆明做木工當建筑工人，后來又去山西挖了四個月的煤。87米深的圓井，坐絞車下去，覺得危險系數高了張獻華便又跑去杭州的鋼制廠打工。

開始學按摩是在1999年的正月初八，那年已經32歲的他經過朋友介紹到提督街的光明按摩學校，跟著校長劉進瑞學習按摩，正式走上按摩的道路。

學成之后，他幫人干，也自己開店，那陣按摩一次全身10塊錢，一個月就掙500，養家戶口勉強。

新南路川糧賓館對面的鋪子拆遷之后才又搬到現在的位置。一套二的房子，房東是位醫生，待他們極好。

白天客人躺在按摩床上理療，晚上他和老婆也住在店里，將就睡在狹窄的床上。“習慣了就不得摔下去。”

無論冬夏，每天七點過就醒了，有生意就做，服務十幾個人。一直開到晚上12點過，“有次都整到了凌晨兩點”。

“我們運氣不好，前幾年新南門鋪子附近修路影響了生意。”那兩三年下來，沒掙錢反倒虧了一萬多，時不時還被進店的客人順走錢包手機，張師的體重也從120降到110，“思想上很悲觀”。

大概，只有外表稍微富態，才能傳遞日子過得算好的信息吧。

還好，周圍有不少久坐辦公室潛在的按摩人群，他們都成了張師的常客。

這些年地鐵四號線開通，其他客量也增加了不少。西成高鐵開通，甚至還來了不少西安的客人，一切趨好，張師又胖回來了。

穩定的小日子，在女婿的幫助下，他們在網上也掛了按摩店的信息，點開“總府路張師專業按摩”，超過300條留言，其中一個這樣寫到，“兩夫妻簡直不要太隨和。嘮家常，還留你吃飯。”

認真和親切，熟人一撥又一波。眾多的回頭客，“總是我們記不住客人，客人卻總能記住我們。”

“張師，你還記得到我不？”

“你是……”

“我是哈爾濱的啊，去年來成都參加糖酒會的時候來過，今年又來了。”

“哦，想起了想起了。”

……

又是一陣夾雜著一見如故、爽朗和樸實真誠的笑聲。